用詩意記錄重慶
發布時間:2025-08-29 09:07:21 |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 作者:陳琛 | 責任編輯:孫靈萱陳琛
詩集《明月陪》(重慶出版社)像一條緩緩流淌的江水,將城市、個人、時代、家族和兄弟情感匯入同一條詩意的河流。
李海洲的詩歌有極強的“在場感”,他筆下的重慶不是符號,不是標簽,而是一座可觸、可感、可思的城市?!拔乙阎貞c寄給你/梧桐花的郵路漫長”,從16歲寫下第一首詩開始,詩人扎根重慶,從未真正離開,這種寫作的“在地性”與“根系感”,讓《明月陪》不同于那些游牧與漂泊式的寫作。詩人對重慶的熱愛和依戀,絕不是表層的自戀,而是一種將自我融入地理、歷史、社會乃至時代的深刻共情。
在詩人筆下,重慶是煙火氣和詩意并存的空間。這里有火鍋、江水、霧氣、輕軌、山巷、老街、雨聲,也有詩歌、兄弟、故人、家族、童年、理想、命運,這些元素在詩里交織,既是城市的現實剖面,也是詩人心靈的地圖。比如在《你沒到過重慶》中,詩人用重慶生活的細節對抗抽象,將餐桌上的熱辣、江水的流動、山城的霧氣,寫成一行行兼具市井氣息與想象力的詠嘆調,他筆下的重慶不是凝固的城市,而是流動的情感和時光。
詩人沒有把重慶寫成一個理想化的烏托邦,他始終把重慶放在時間和命運的洪流里,用詩意記錄變遷與消逝。在《下浩街的最后時光》中,詩人以推土機和老街道消亡的意象,書寫城市更迭中的傷感與警覺,這是對城市記憶和個體情感的懷念。那些即將消失的木門、喬木、燈火、老鄰、豆花館,既是山城舊夢,也是個人成長的見證。在《石磨紀雨事》中,石磨、老屋、櫻桃樹既是父輩足跡的回響,也是個人成長的隱喻。
同道情義也是一條重要的詩意脈絡?!缎履赙娐暲锝o宿醉的兄弟》《冬至寄兄弟們的約酒函》《十八梯情事》等詩中,充滿了青春歲月中肝膽相照的回憶。詩人寫道:“此刻,誰能讀懂我的孤獨,誰就是我的靈魂。/此刻,鐘聲響在心里/眾生的酒杯醉了萬水千山?!毙值懿粌H是青春的共鳴者,更是人生的同行者。這種坦誠、熱烈與深情,具有重慶江湖文化特有的真摯與豪邁。
時間感是《明月陪》鮮明的特征。詩人并不陶醉于空洞的懷舊,而是以細致入微的生活考古,讓記憶重回現場?!断膳轿嗤┐蟮郎系撵F》中,“所有的青春都可以通過這場霧回去”“她回頭看見中年的雨披頭散發/他想起多年前小女友來不及說出的情話”?!八迸c“他”被置于同一個霧氣騰騰的場域之中,卻分屬不同的時間層次,霧成為一種詩性的裝置,把過去與現在籠罩在同一個視域里,其中的騎行者、白裙子、牛仔褲、單車路線等細節構成了一種可以被感知的時間質地。
這種對日常與細節的敏感,也體現在李海洲對家族、童年和鄉村的書寫上。長詩《少時鄉居生活圖》用七節鋪展出一幅鄉村少年成長的時空畫卷。祖父、祖母、少年、山莊、李花、薔薇、稻草、竹林、青磚、燈籠果、斑鳩、松針、雨水、柑橘樹……這些意象把童年、親情、節令、勞作、孤獨、死亡、清貧等主題交織在一起。詩人的鄉愁不是被動的回憶,是主動的召喚和建構。詩人相信,個體的命運只有通過與家族、鄉村、城市的聯系,才變得厚重和完整。
《明月陪》展現了一個詩人如何與城市、與時間、與命運、與他人、與自我對話的全過程?!吧匠敲髟隆?,既是重慶夜色的輪廓,也是詩人內心的底色。李海洲用詩意相守這座城市,也用這座城市成全了屬于自己的詩歌。一如明月高懸,無聲卻恒久,照見了山城,也照亮了人心。
(作者系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副研究員、四川省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