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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的文學語言是作家畢生追求

    發布時間:2025-07-16 09:32:50 | 來源:光明日報 | 作者:李春平 | 責任編輯:孫靈萱

    作者:李春平(安康學院教授、小說家)

    進入文學世界的第一道關是語言,它是構建文學作品的基本材料。漢字作為持續使用至今的古老文字系統,語言創新優勢體現在多個維度,既包含結構本身的獨特性,也涉及文化傳承與信息時代的適應性。從發展史看,歷經甲骨文、金文、小篆、隸書、楷書的形態進化,證明漢字本質上是面向未來的活態文化遺產。視覺思維的編碼系統,意象化語法結構的漢字,以“六書”構字法為基礎,形成視覺符號與概念的直接關聯。如“休”字通過“人倚樹木”的會意傳遞“休息”概念,這種具象化編碼比拼音文字的線性排列更易觸發聯想記憶。新詞生成機制通過已有字素的重新組合,這讓中文創造新詞無需增加新字形。書法藝術將文字轉化為視覺美學載體,形成世界上唯一的文字藝術體系。日本設計師原研哉指出:“漢字LOGO的設計可能性是拉丁字母的17倍?!币蚱淇赏瑫r操作字形、字義、筆畫三個維度。

    正是由于以上原因,在世界各國的語言中,用漢語寫作的中國作家先天具有無比強大的優勢,即文學語言的創造性。豐沛的詞義,單一的音節,復雜的組合,漢語的這些自然稟賦,給作家的語言創造提供無限延伸和變幻萬千的可能。海明威樂于“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陳忠實把它作為自己的寫作箴言,且收獲頗豐?!皩ふ摇钡倪^程就是創造的過程,“屬于自己的句子”就是完成語言的個性化,這是區別于其他作家的鮮明特質。一個成熟作家,每一次寫作,都是一次全新的語言創造。每一次創造,都是一次自我更新、超越和否定?;虻溲?,或優美,或深沉,或質樸,或靈動,或俏皮,或幽默,或哲理,都是用自己的句子表達出來的。從這個意義上講,語言是創作個性的重要標識。語言有特點的作家,將他們的名字隱去,我們甚至可以用“盲審”的方式,從語言上分辨出作品是誰寫的,因為他們的語言具有極強的辨識度,閱讀量較大的讀者能立即對應上。

    從文學史看,從唐詩到宋詞的演變,從格律詩的衰落到長短句的興盛,是語言在創新中的變革引發了新文體“詞”的誕生。在當代文學史上,無論是先鋒文學還是新寫實主義,本質上都是一種語言實驗。漢語的獨特魅力通過這些實驗文體所形成的文學現象得以集中釋放,致使20世紀90年代的文學試驗田中,生長成蔚為壯觀的語言叢林,光華絢爛而生意盎然。優秀的句子源于作家對社會狀況的準確把握和對生活細節的悉心洞察,并進行高度凝練和形象表達的結果。它從孕育之始,就自覺排斥了假大空和高大上的詞匯,自覺規避雷同他人和自己已經有過的詞匯表達,獨辟蹊徑,抓住生活和事物的本質與細部,著眼于觀察對象的某個側面,用與眾不同的方式進行樸素而洗練、精準而生動的描述。精彩的語言,是沙漠里的綠洲,朽木上的嫩芽,暗夜中的燭光,與文本內容的高度契合和適配,讓人心弦震動、靈魂顫抖和精神愉悅。

    法國學者羅蘭·巴特“文本的快樂”理論,主張通過自己的寫作完成表達方式和效果的言語行為。他強調要以自己的深刻感悟,來傳達難以言傳的文本寫作和接受過程的微妙復雜程度,從而使其寫作呈現出不同凡響的創造性。這種愉悅具有一種喜劇性的效果。奧地利哲學家維特根斯坦的“語言游戲說”強調了語言活動的意義,主張不要把語言看作孤立靜止的描述符號,而要看作體現生活的動態人類活動。不難看出,優秀作家都把文學語言的創造當成了寫作樂趣,滋潤著枯燥的伏案工作。王堯的小說《民謠》開篇就說:“我坐在碼頭上,太陽像一張薄薄的紙墊在屁股下?!卑烟栂胂蟪闪艘粡埣埰?,這是作為學者的王堯形象思維的奇妙之處。畢飛宇說他會半天想一句。以我的猜測,他不是思考故事的本身,而是在思考用怎樣的語言去敘事。所以,畢飛宇的小說有著音樂般的敘事節奏。唐詩人賈島說:“兩年三句得,一吟雙淚流?!边@是為自己的好句子而感動。寫作是件熬心血的腦力勞動,作者沉浸在自己的創造中,靜靜地享受老農收割麥田一樣的喜悅與適意,品味和把玩他筆下的句子,并為這些句子默默地獻上慈母般的愛意與祝福。創作者的快樂,其實就是如此玄妙,又如此簡單。這也是一個作家能夠保持旺盛生命力的密鑰。

    一個作家豐沛的想象力通常表現在結構故事和創造語言的能力上。創作能力的衰退首先表現為語言表現力的弱化,往往詞不達意或造句平庸。詞不達意使敘事語言的方向跑偏,平庸的表達必然使作品暗淡無光。所以,創造語言是一個作家畢生的追求。追求越執著,越會產生語言焦慮和造句困惑。作家在享受自己創造語言的快樂時,通常會把這種快樂通過文本傳遞給讀者,讀者在閱讀中可以感受到語言的快樂,跟隨故事節奏或講述進程徐徐前行,將語言帶來的愉悅轉化為繼續閱讀的心理體驗和精神動力,直到讀完全文。難以卒讀的文章基本上都可以歸于敘事語言的問題,要么枯燥無味,要么脫離應有的敘事邏輯。像《紅樓夢》這樣真正的經典作品,從故事設計到人物命運,從宏觀構架到微觀字句,都是無可挑剔的。

    也有作家認為,小說創作不要用形容詞或盡可能少用形容詞,盡量追求質樸的表達。這種觀點有道理,但又過于隨意,忽視了漢語的修辭之美,失去對創造性的敬畏之心。如果一個作家的語言欠佳,特別是對于小說而言,必須有補救措施,補救的唯一辦法是有一個精彩動人、懸念迭起的故事。一些以故事取勝的小說,往往語言上是粗糙的。從作品終端審美角度看,讀者在閱讀時,面對的是一個完整的文本,而不是單純地糾結于曲折的故事和人物的命運。語言作為基本的建筑材料,貫穿文本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人物、每一個環境。如果沒有讓人怦然心動的句子,沒有鮮活靈動的語言,就很難把讀者帶入小說的情境中并產生情感共鳴。

    作家的語言創造,是通過語言實踐獲得的深層快樂,這包含個體審美體驗,并將這種體驗傳遞給讀者,共同完成作品的全部使命。作家應當具備敏銳的語言感知力,善于捕捉時代脈搏,將個人的審美追求與社會文化需求相結合。同時,讀者應當保持開放的心態,接受和欣賞語言的多樣性與創新性。不斷地進行語言創造,增加文化更新和文本創新的動力。算法語言盛行的時代,漢語也在不斷地進行著更新迭代,更應該讓人們觀賞到語言的“奇花異果”。保持對文學語言創造的高昂熱情,是守護人類精神快樂的重要方式,真正能夠讓漢語成為人類文化寶庫中的一朵奇葩。

    《光明日報》(2025年07月16日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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