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本命年，說說他和蛇的故事

蕭振鳴

魯迅生于清光緒七年，公歷是1881年，農歷是辛巳，生肖為蛇。今年是魯迅誕辰144周年，按農歷是魯迅的本命年。本文就來講講他與蛇的緣分。

魯迅誕生這一年，清政府與沙俄簽訂了《中俄伊犁條約》，中國收回了伊犁，但又被強行割去七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增加了大量賠款。魯迅出生時，祖父周福清正在北京做京官，祖父這一支在紹興家有曾祖母戴氏、繼祖母蔣氏、父親周鳳儀、母親魯瑞，一家四代，有四五十畝水田，生活上也還算小康。

魯迅的家庭是一個傳統的書香門第。魯迅童年時在家隨塾師周玉田讀書，周玉田對他講：“曾經有過一部繪圖的《山海經》，畫著人面的獸，九頭的蛇，三腳的鳥，生著翅膀的人，沒有頭而以兩乳當作眼睛的怪物……可惜現在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濒斞嘎牶竽钅畈煌?，總想得到這本書。有一天，他的保姆長媽媽給他帶了一包書，說：“哥兒，有畫兒的‘三哼經’，我給你買來了!”魯迅驚喜萬分：“我似乎遇著了一個霹靂，全體都震悚起來；趕緊去接過來，打開紙包，是四本小小的書，略略一翻，人面的獸，九頭的，……果然都在內?！薄斑@四本書，乃是我最初得到，最為心愛的寶書?！?/p>

魯迅童年時就知道古代神話中有“九頭的蛇”。夏夜乘涼時，魯迅的保姆長媽媽常給他講一些民間的傳說，有一次長媽媽給魯迅講了一個美女蛇故事：“先前，有一個讀書人住在古廟里用功，晚間，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答應著，四面看時，卻見一個美女的臉露在墻頭上，向他一笑，隱去了。但竟給那走來夜談的老和尚識破了機關。說他臉上有些妖氣，一定遇見‘美女蛇’了；這是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喚人名，倘一答應，夜間便要來吃這人的肉的。他自然嚇得要死，而那老和尚卻道無妨，給他一個小盒子，說只要放在枕邊，便可高枕而臥。他雖然照樣辦，卻總是睡不著。到半夜，果然來了，沙沙沙!門外像是風雨聲。他正抖作一團時，卻聽得豁的一聲，一道金光從枕邊飛出，外面便什么聲音也沒有了，那金光也就飛回來，斂在盒子里。老和尚說，這是飛蜈蚣，它能吸蛇的腦髓，美女蛇就被它治死了。結末的教訓是:所以倘有陌生的聲音叫你的名字，你萬不可答應他?！边@故事讓魯迅知道了“做人之險”。

白蛇的傳說是中國民間四大傳說之一，據現有史料考證，其最初形成完整的故事是出自《警世通言》。魯迅的祖母常給他講白蛇娘娘的故事：“白蛇娘娘就被壓在這塔底下。有個叫作許仙的人救了兩條蛇，一青一白，后來白蛇便化作女人來報恩，嫁給許仙了；青蛇化作丫鬟，也跟著。一個和尚，法海禪師，得道的禪師，看見許仙臉上有妖氣，──凡討妖怪做老婆的人，臉上就有妖氣的，但只有非凡的人才看得出，──便將他藏在金山寺的法座后，白蛇娘娘來尋夫，于是就‘水漫金山’?！濒斞刚f：“我的祖母講起來還要有趣得多，大約是出于一部彈詞叫作《義妖傳》里的，但我沒有看過這部書，所以也不知道‘許仙’、‘法?！烤故欠襁@樣寫?？偠灾?，白蛇娘娘終于中了法海的計策，被裝在一個小小的缽盂里了。缽盂埋在地里，上面還造起一座鎮壓的塔來，這就是雷峰塔?！?924年，杭州的雷峰塔坍塌，坍塌的原因是因為鄉下人迷信那塔磚放在自己的家中，凡事都必平安，如意，逢兇化吉，于是這個也挖，那個也挖，挖之久久，便倒了。另有一說是因為塔磚中有人挖出了古人的經卷，于是人們都去挖，于是挖來挖去便倒了。前一種是迷信心理，后一種是發財心理。魯迅評道：“這一種奴才式的破壞，結果也只能留下一片瓦礫，與建設無關?！薄柏M但鄉下人之于雷峰塔，日日偷挖中華民國的柱石的奴才們，現在正不知有多少！”

魯迅收藏的《山海經》

魯迅出生在浙江紹興，屬于中國南方，南方天氣溫暖，田野多蛇，所以他對蛇并無畏懼感，有一次他發現一只隱鼠被一條蛇咬傷了，于是他就把隱鼠作為寵物養在了一個盒子里。

魯迅的白話詩中也寫過蛇，并且把彩色的赤練蛇與玫瑰花相媲美。1924年他在一首《我的失戀》中有幾句：“愛人贈我百蝶巾；回她什么：貓頭鷹?！薄皭廴速浳译p燕圖；回她什么：冰糖葫蘆?！薄皭廴速浳医鸨硭?；回她什么：發汗藥?！薄皭廴速浳颐倒寤?；回她什么：赤練蛇?！濒斞傅暮糜言S壽裳說：“詩中冰糖葫蘆是魯迅愛吃的，發汗藥是魯迅常用的，赤練蛇是魯迅愛看的，貓頭鷹本是他自己所鐘愛的?！?/p>

魯迅有個筆名“它音”，曾在雜文《沉滓的泛起》使用過。許廣平解釋：“它，《玉篇》，古音佗字。佗，蛇也。先生肖蛇，故名?！濒斞冈诒本┳≡诖u塔胡同時，俞家姐妹常與他玩耍，魯迅給她們取綽號，一個叫“野豬”，一個叫“野?！?，她們把魯迅叫做“野蛇”。魯迅在文章中也把毒蛇用作比喻，在《吶喊·自序》中說：“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長大起來，如大毒蛇，纏住了我的靈魂了?！痹凇度A蓋集·雜感》中還說過：“無論愛什么——飯，異性，國，民族，人類等等——只有糾纏如毒蛇，執著如怨鬼?！?/p>

供圖/蕭振鳴